印度·笈多王朝
传 印
作者传印法师,中国佛学院副院长。
对于初学印度佛学的学人来说,印度古代王朝,往往不易搞清,以致影响到与佛教史实、年代相关问题,不能明白。应乎同学们的要求,先曾编写过《月氏族与贵霜王朝》一文见学报《法源》第十八期。兹更编写本文,以资参考。
笈多王朝分作前后两个历史时期,其年代是:
前期:公元 320——534
后期:公元535——730
一、第一代王:旃陀罗笈多一世(Candra——guptaⅠ)
笈多,是梵语gupta音译。公元四世纪初,旃陀罗笈多取代了摩揭陀的案达罗王朝,据有中印度和西北印度地域,建立了笈多王朝。
原来,摩揭陀华氏城现在巴特那附近有一个小城邦国王,名尸利笈多(吉祥护),其国弱小。公元四世纪初(据史家史密斯VASmith考为公元308年)与北方力量强大的离车毗(Licchavi)族的库玛拉底毗(Kumara——devi)媾婚,由是势力渐盛,并吞周围小国,据有中印度地盘;恒河和朱木拿(jamna)河合流处的波罗那伽(Prayaga)今之阿拉哈巴德:Allahabad)附近地方,皆在其统治之下。
公元320年,旃陀罗笈多即位,以此年为笈多王朝之开元。旃陀罗笈多,此云月护,号曰 (柯罗摩 '多(Vikramaditya)此云正勤日,其孙与他同名号,故冠以一世、二世区别之。月护一世王颇具雄才大略,在位十年(320—330),其子嗣位。(若按望月《佛教大辞典》第6册帝王年代所引《印度古代史》旃陀罗笈多一世的在位年限是公元320—325年,凡六年间在位)。
二、第二代王:萨姆陀罗笈多(Samudr——gupta)
萨姆陀罗笈多,此云海护,是旃陀罗笈多一世之子,继基开业,亦甚英武,征服邻邦,扩张国势。关于他在攻略诸国之后,令擅诗文者撰偈颂以记其事镌刻在阿育王石柱(Allahabad——kosam)上面,近世已经发现1。这一刻文用的是梵文,足证此时梵文学已经盛行。根据刻文记事,从地理上看这位国王的向外经略可以分为四部分,即:南部地方被其征服的有十一王;阿拉耶瓦尔塔(aryavarta,即恒河流域)地方被征服的有九王;未开发的森林地方部族以及边境诸邦。到公元四世纪中叶,笈多王朝的领土,东起布拉马普特拉河(BrahmaputraR),西至朱木拿河(JamnaR)和昌巴尔河(ChambalR),北起雪山之麓,南抵纳巴达河(NarmadaR)。东西的阿萨姆(Assam)和恒河河口地方诸邦以及南印诸邦,也都臣服在笈多王朝势力之下。
此外,远处南海的斯里兰卡的弥伽旺纳(Meghavamna)王也派遣使节来朝。弥伽旺纳王还特别派遣僧侣使团来奉贡物,得到萨姆陀罗笈多王的恩准,在佛陀成道的地方菩提伽耶附近建立斯国专用寺院。事见《岛史》等二十二章。又《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唐义净著)卷上慧轮项下也记载此事,文云:“金刚座大觉寺,即僧诃罗国王所造,师子洲僧旧住于此。”《大正藏》第五十一卷五页中)。
萨姆陀罗笈多王为炫耀征服南方诸邦的胜利,树立王威,号令天下,举行了盛大的“马祠”(asvamedha;净马供施)式典,这一活动,从其当时的“税赋金牌”和铭刻文字,可以明确地知道。“马祠”这一古老仪式,自北印度孔雀王朝末期的补沙蜜多罗(Pusyamitra)王以来已有五百余年没有举行过了。由此可见萨姆陀罗笈多王的雄威。他于公元330—379年间在位,若按《印度古代史》326—374算在位凡四十余年,将王位让与其子旃陀罗笈多二世继承。
三、第三代王:旃陀罗笈多二世(Candra——guptaⅡ)
公元四世纪兴起于中印度的笈多王朝,初代旃陀罗笈多一世(Candra——guptaⅠ)、三代旃陀罗笈多二世(Candra——guptaⅡ)、五代斯坎达笈多一世(Skanda——guptaⅠ)皆同号曰 (柯罗摩 '多(Vikramaditya),此云超日,或正勤日。就中,旃陀罗笈多二世的政绩显赫特以此号著名。此王在位凡三十余年,英武超迈,文武兼长,克绍先王基业,发扬光大。他父王当时主要经略南印、东印方面诸邦,他则向印度西北方面扩展,把三百年来在塞迦(Saka)族统治下的苏拉沙特(Surashtra)即伽提亚瓦尔(kathiawar)地方收入版图。这一地区濒临阿拉伯海,由是开通了与西方世界的交往航道,开展与阿拉伯、埃及乃至罗马的贸易活动,国力日益富强,使中世纪的印度经济、文化臻于鼎盛时期。
这样,笈多王朝除了印度南端的卡丹巴斯·甘加斯和潘迪亚地方以外,统御了印度全部领土,大约等同于孔雀王朝阿育王时的领域。不过,这里面有些地区或部族是向笈多王朝称臣或纳贡没有完全失去独立性;就是说,笈多王朝对这些地区、部族的控制是相当松散的(泰晤士《世界历史地图集》82页)。
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二健驮罗国条中记述当佛涅之后一千年中此王御世。记曰:“时室罗伐悉底国2毗讫罗摩阿迭多王,威风远洽,臣诸印度,日以五亿金钱周给贫窭孤独。主藏臣惧国用乏匮也,乃讽谏曰:‘大王威被殊俗,泽及昆虫,请增五亿金钱,以赈四方匮乏。府库既空,更税有土,重敛不已,怨声载扬,则君上有周给之恩,臣下被不恭之责。’王曰:‘聚有余,给不足,非苟为身,侈靡国用。’遂加五亿惠诸贫乏。”这是说,超日王要求每天从府库里取出五亿金钱用以周济穷人,掌管府库的官员劝阻无效,还是依从国王的意见每天拨出五亿金钱用来布施。这样,因地赈恤孤贫,爱抚臣僚,臣民称他为“圣仙大王”(rajadhiraja——rsi)。
《婆薮盘豆法师传》世亲菩萨传所记阿喻国王 (柯罗摩阿 '多(Vikramaditya)便是此王。同传并记述说有一数论派外道名频诃婆娑,聪才自恃,向国王启请要与佛徒沙门辩论,其时适值世亲不在此国,便同颓令之年的世亲之师佛陀蜜多罗(觉亲)辩论。师因年迈,记诵不济,堕负遭外道鞭辱。世亲闻知后,即造《七十真实论》,破数论外道《僧 )论》,甚得国王崇信。王妃出家为世亲弟子,王子(新日)从世亲受戒。
这一因缘,在《大唐西域记》卷二健驮罗国条目中复记其事,内容有些不同。记说,超日王打猎追逐一头野猪失踪,悬赏能找到者给一亿金钱。时有如意(梵名末奴曷刺)论师(编著《大毗婆沙论》者之一)每次剃发即赏剃者一亿金钱。王闻此事以其作法高过自己,心中甚是不快,便以召集国中异学互相辩论为由,进行迫害。据记,召集了异学德业高深者一百人,超日王下令说:“外道论师,并英俊也。沙门法众,宜善宗义。胜则崇敬佛法,负则诛戮僧徒。”当如意论师论败九十九人之后,下席一人,视之蔑如。因而剧谈,论及火烟时,王与外道便大声打断他的话,说他“辞义有失,夫先烟而后及火,此事理之常也。”如意论师虽欲释难,竟不容分说。论师自耻当众受辱,自断共舌,作书告诫门人世亲说:“党援之众,无竞大义。群迷之中,无辩正论。”这是说,在不公平和不以真理为依据的情况下,去争大义、辩正论是徒劳的。如意论师,因此死去。后来在次代国王(应即新日王)时,表彰英贤,世亲情求国王召集先前参加过辩论的外道,复述先旨,外道谢屈,昭雪了这一冤案。
若按《婆薮盘豆法师传》,当新日王时,有一外道婆罗门名婆修罗多,是新日王的妹夫,他用《毗迦罗论》(亦名《声明记论》)来破世亲的《俱舍论》,后为世亲一一论破。国王(新日王)和王母(超日王妃)因此对世亲大加信崇,赏给三亿金钱。
东晋法显游学印度(399—413),正当超日王治世之际,从法显的记述,可以看到当时笈多王朝社会的一些概况,特别是有关佛教的一些概况。《法显传》3记说:“从是(摩吐罗)以南,名为中国4,中国寒暑调和,无霜雪。人民殷乐,无户籍官法,唯耕王地者,乃输地利。欲去便去,欲住便住。王治而不用刑斩,有罪者但罚其钱。随事轻重,虽复谋为恶逆,不过截右手而已。王之侍卫,皆有供禄。举国人民悉不杀生,不饮酒,不食葱蒜;唯除旃陀罗。旃陀罗名为恶人。与人别居;若入城市,则击木以自异,人则识而避之,不相搪突。国中不养猪鸡,不卖牲口,市无屠店及沽酒者。货易则用齿贝。唯旃陀罗,渔猎师卖肉耳。
“自佛般泥洹后,诸国王长者居士为众僧起精舍,供给田宅、园圃、民户牛犊、铁券书录,后王王相传,无敢废者,至今不绝。众僧住止房舍,床褥、饮食、衣服,都无缺乏,处处皆尔。众僧常以作功德为业,及诵经坐禅。客僧往到,旧僧迎逆,代担衣钵,给洗足水,涂足油与非时浆。须臾息已,复问其腊数,次第得房舍卧具,种种如法。
“众僧住处,作舍利弗塔、目连、阿难塔,并阿毗昙(论)、律、经塔。安居后一月诸希福之家,劝化供养,僧行非时浆,众僧大会说法。说法已,供养舍利弗塔,种种华香,通夜然灯。使伎乐人(扮演)作舍利弗为大婆罗门时诸佛求出家。(扮演)大目连、大迦叶(事迹)亦如是。诸比丘尼多供养阿难塔;以阿难请世尊听(允许)女人出家故。诸沙弥多供养罗云。阿毗昙师者供养阿毗昙。律师者供养律。年年一供养,各自有日。摩诃衍人(大乘学人则供养般若波罗蜜、文殊师利、观世音等。众僧受岁竟,长者居士婆罗门等各将种种衣物,沙门所须,以布施众僧。僧受,亦各各布施。
“佛泥洹以来,圣众所行,威仪法则、相承不绝。”5(《大正藏》第五十一卷859页中)
由上传记,可见当时佛教得国王和社会人士等外护,是相当隆盛的。超日王还在旧都华氏城(遗址在今巴特那市郊)设有堪与现代慈善医院媲美的“福德医药舍”。并且,通过《法显传》的全部记述来看,没有像玄奘游印时屡遭强盗之难的那种记载。足见超日王治世时期的印度社会是很和平、很安宁的。
超日王之世,印度教(hinduism)复兴,梵文研学甚盛。佛教中有无著、世亲等诸大论师辈出,弘扬瑜伽行派大乘佛教。超日王并重各种宗教文化。他曾召集迦梨怛萨(Kalidasa)等诗圣九人于宫廷,称之曰“九宝”(nava——ratna)。
超日王于公元380—413年在位,若按《印度古代史》为375—412年在位,凡历三十余年,政绩卓著,是笈多王朝的集大成者。公元413年时,由其子(新日王)接位(此与《印度古代史》相合)。超日王殁于公元413—415年之间。
四、第四代王:鸠摩罗笈多一世(Kamara——gupta. Ⅰ.)
前王之子,即《婆薮盘豆法师传》所记婆罗 '底也(Baladitya此云新日或幼日),继承先代遗业,虽无甚大发展,尚能确保最高的王权,号令天下。从发现的钱币、铭文证实,此王也举行过“马祠”(asvamedha)活动。
值得称道的是,著名学府那烂陀寺肇建于此王之世。据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卷上说:“……至那烂陀寺,乃是古王室利 +羯罗 *底为北天(北印度)刍曷罗社盘社所造。”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九说:“从此(王舍城)北行三十余里至那烂施(唐言施无厌)僧伽蓝……此国先王 +迦罗阿迭多(唐言帝日)敬重一乘,遵崇三宝,式占福地,建此伽蓝。”6按室利 +羯罗 *底和 +迦罗阿迭多,是梵称(Srisakraditya)音译,“室利”是冠在名字前面的尊号,义为“吉祥”,“ +羯罗 *底”义为“帝日”,据印度史考查,此王便是鸠摩罗笈多一世。7从他铸造的钱币上发现,此王还有一个称号叫作摩醯陀罗阿迭多(mahendraditya)其意亦为帝日。8
当此王在位末期,即公元五世纪中叶,白匈奴(皕哒:EPhtalites)族由西北边境入侵,北方领土损失甚大。并且,又同叫作补沙耶密陀罗(Pusyamitra)的一个部族进行了战争;这个部族是很富强的,战争的结果,笈多王国受打击甚大。公元455年此王逝世。他的在位年代是公元415—455年(此据季羡林《大唐西域记校注》;若据人民出版社汪连兴《世界历史大系表》为414—455年;《印度古代史》作 413—454年)。
至此,笈多王朝一百二十年间,为一全盛时代的历史划期。由此以后,国势衰落。
五、第五代王:塞建陀笈多(Skandagupta)
第五代王名塞建陀笈多(Skandagupta:或译斯坎达笈多)是前王之子。大约还是在他为王子的时候,通过对补沙耶密陀罗部族的抵抗和对付凶悍强敌白匈奴族的进攻方面,表现出英勇才干获得殊勋,超过其他王子,被立为王。他成功地击退了白匈奴族的初期入侵,收复了不少国土。由于胜利和成功,他也采用过“超日王”的称号。可是,他并没有能够挽救王朝继续衰落的命运,经济贫困,这从近世屡次发现的当时货币的逐渐粗劣可以证知。此王逝于公元467年,他的在位年代是公元455——467年。
六、前期笈多王朝的末日
厥后,鸠摩罗笈多一世的另一王子,即塞建陀笈多之弟,名普罗笈多(Puragupta)继位,此王的在位年限大约是公元467—477年间(若按《印度古代史》为480—484年;《印度年表》为480—489年间)。
普罗笈多的两个儿子都做过国王:一位是佛陀笈多(Buddhagupta);一位是那罗信诃笈多·婆罗阿迭多(Narasimhagupta——baladitya),前者为兄,后者为弟。从这时期以后的笈多王室陷于分裂状态,王系混乱不清。以前史学界曾把佛陀笈多王列为西印度摩罗婆(malava)地方9支系。但是,根据历史考古证明,笈多王朝的分裂当在佛陀笈多王以后。(见印度·R·C马宗达等著《高级印度史》上册164页、季羡林《大唐域记校注》756页)。
若依此序列,次代王是佛陀笈多(Buddhagupta,此云觉护),他大约于公元477—495年在位。《大唐西域记》卷九说他是 +迦罗阿迭多(帝日·鸠摩罗笈多一世)的儿子,据考证他应是普罗笈多的儿子,是鸠摩罗一世王的孙子,同记说此王“继体承统聿遵胜业”于那烂陀寺之南增建伽蓝。(《大唐西域记校注》747页、755页)。
七、后期的笈多王朝
曾经盛极一时的笈多王朝,这时濒临末期。王室内部分崩离析,领土属地的首领纷纷脱离中央政权而自行独立。白匈奴族复来入侵。内忧外患交迫,王朝的统治局面已仅限于中印度摩揭陀附近地域了。
佛陀笈多王逝世以后,在不同地区出现数位笈多国王。王弟那罗信诃笈多(Narasimhagupta)是其中之一王,他继续摩揭陀王系。几乎与此同时,另外有毗亚笈多、巴努笈多和婆伊尼耶笈多,他们同摩揭陀王室的关系不明。一般认为这时印度西部摩罗婆(Malava)地方出现了一个笈多王统的支系,他们可能是属于这个支系的。
此中,毗亚笈多王大约即位于公元508年之际。巴努笈多(Bhanugupta)王大约即位于公元510年之际,这时白匈奴族之王陀罗摩那(Toramana)率部进攻旁遮普、侵占了西北印度大部领土,巴努笈多王进行了英勇的反击,打败了外族的进攻,把白匈奴的势力驱逐到印度河以西。(季氏《校注》)359页)。
婆伊尼耶笈多(Vainyagupta),由于缺乏资料可考,其在位年代等情况不明。按史学者罗易乔度里(Raychaudhuri)的推定此王可能是《大唐西域记》卷九记述的曾经在那烂陀寺的东面扩建伽蓝的里他揭多鞠多(TathagataguPta:此云如来护)王。如果是这样,那么此王似乎应当隶属于摩揭陀方面的笈多王系了。
继续摩揭陀笈多王统的那罗信诃笈多(Narasimhagupta)大约在公元六世纪初即位的,据《印度古代史》他的在位年限是485—529年;《印度年表》记他即位于公元490年之际(望月《佛教大辞典》第六册帝王年代)。在他铸造的钱币上发现他用过“婆罗阿迭多”(Baladitya:此云幼日)这一称号。
白匈奴王陀罗摩那之子为摩醯逻矩逻(Mahirakula:《西域记》译云“大族”)10约于公元 515年嗣其父位为白匈奴帝国之王,趁笈多王朝内乱之机,卷土重来,侵占了北印度的大片地区。据《大唐西域记》卷四记述,婆罗阿迭多(幼日·那罗信诃笈多)王屈服于大族王的威势,向他纳贡。因大族王过于横暴,幼日王不能忍受,遂辍贡用兵防守。大族王兴兵来伐,幼日王逃避到一个海岛上。大族王渡海来攻,以海岛防御优势,幼日王生擒大族。幼日王以其罪大恶极,本来想杀死他,因王母出来说情,于是就放了他。
这时大族王的弟弟已自立为王,大族不得已投奔到迦湿弥罗国,受到国王的优待,拨了土地和城邑给他。孰料大族生性残暴,反复无义,杀掉迦湿弥罗国王,攻入健驮罗,亦杀其国王。大肆毁灭佛教,捣毁佛寺塔院一千六百所。他把被俘者九亿人(按九亿即九万,古十千亦曰亿)驱至印度河畔,杀戮三万,溺死三万,余三万分给部下为奴隶。(《大唐西域记》卷四)。
大约公元533年以前,在西印摩罗婆·曼达索拉地方有一部族名穆克里(Maukharis),首领名耶输达尔曼(Yasodharman)11,后来,那罗信诃笈多·婆罗阿迭多(幼日)王大概同他合力,击败了白匈奴王国在印度的统治。为纪念胜利,他在那烂陀寺的东北面增建伽蓝,名“幼日王院”。后来,玄奘游学时曾宿住在这里。若据《大唐西域记》(卷四)。说这位国王在那烂陀寺举行大规模的斋会之后,“舍国出家”了。
次代王鸠摩罗笈多二世(KumaraguptaⅡ此云童护),是那罗信诃笈多王之子。史实不详。按《印度古代史》他即位于公元530年,《印度年表》则记他即位于公元520年。《大唐西域记》卷九记幼日王(那罗信诃笈多)之子伐罗(Vajra:此云金刚)王曾在那烂陀寺之西增建伽蓝。如前所述,此幼日王即是那罗信诃笈多王,那么伐罗王大概就是鸠摩罗笈多二世了。
据比塔里和那烂陀印章铭文中记载,鸠摩罗笈多二世之子名毗湿奴笈多。无史料可考,不得其详。
后期笈多王朝,诸王没有什么特别的业绩可以称道。伐弹那王朝Vardhana第三代戒日王(606—647年在位)时,摩揭陀笈多王系有阿秩多赛那(Aditya——sena)王,于公元647年时举行“马祠”式典。公元八世纪初期,末代王羯毗陀笈多二世(JivitaguptaⅡ)之际,波罗(Pala)王朝兴起于孟加拉地方,后笈多王朝告终。
八、笈多王朝的佛教、文化、艺术
笈多王朝在佛教史上,适值瑜伽学派勃兴之时。弥勒、无著、世亲等诸大论师,以阿瑜陀12为中心,提倡新的大乘阿毗达磨之学。《楞伽》、《解深密》、《瑜伽师地》、《摄大乘》等诸经论相继面世。其他文化方面亦呈现出颇为兴盛的局面。文学方面有梵文学的复兴,如迦梨怛萨(Kalidasa)那样的著名学匠出兴于世。又,十八富兰那中最古的《 1幽·富兰那》(Vayu——Purana)和《摩奴(manu)法典》也是当此时代完成的。数学、天文学方面有阿尔耶巴陀(Aryabhata)、瓦拉哈弥醯罗(Varahamihira)等学者辈出。音乐、美术也颇有发展。就中,美术则以佛教为主,兼及耆那教和印度教方面的创作。
佛教艺术中,建筑方面主要有阿旃陀(Ajanta)、埃洛拉(Ellora)、鹿野苑(Saranath)、山奇(Sanchi)、那西克(Nasik)、巴固(Bagh)等处。与前代相较,虽然同是凿岩开窟构造僧院(Vihara)、支提(Caitya),然而,在建筑样式风格上,迥有不同。前代构造遗留有希腊、波斯乃至西亚地方的风韵,到这时期,逐渐泯绝其遗貌,而转呈为纯印度式的风格了。
阿旃陀石窟共有二十九个窟院室,其开凿,虽然始自数世纪前,笈多时代新构不少。其第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之四窟,开凿于五世纪时。第一至第六,这六个窟和第二十至二十六这七个窟,开凿于六七世纪之时。这些石窟中有着大量的雕刻和壁画,被珍视为笈多时代艺术之宝库。
埃洛拉石窟共有三十四个窟院室,第一至十二,这十二个窟皆属佛教的窟室,是四至七世纪间所开凿。其中的雕刻,附随于构筑而遗存至今。笈多时代的艺术家们以颇为精湛的技巧,表现出自由、写实的风貌,这与前代的以朴素庄重为特征的状态迥然不同。
佛菩萨像的雕刻,其艺术造诣这时期达到最高峰。笈多时代的造像艺术,其特征表现为:善于把握整体的调匀均衡,面额宽广,高其乌瑟,作螺发髻,耳肥长,眉高扬、鼻梁稍高而人中较短,下唇略厚而两腮微圆,颈胸作肉纹三道,衣纹线条疏浅,衣端襞褶细密;雄丽魁伟的躯体四肢连同“马阴藏相”部位,透过柔软细致的薄衣显露出来;项光多呈圆形,中央部位刻有莲花图案,周边刻以忍冬纹、宝花纹、连珠纹或连弧纹等图案。亦偶有作舟形项光的。这种造像艺术,后来成为中国唐代造像的范模,并远及日本而为奈良时代的佛像艺术标本。
笈多时代的绘画遗品,都为壁画,遗存于阿旃陀等石窟之中。阿旃陀石窟保存有壁画的石窟有十五个。其中剥落较少、保存较好的有第一、第二、第十六、第十七。这四个窟都是六世纪的作品。壁画内容主要是佛传和佛本生谭故事,也有表现当时社会风俗的。画面多为由众多人物自然组合,颇为生动。所有的壁画皆浓施晕染,彩色艳丽。画中女子以短缠横缟腰衣而呈裸体为特色。画间动植物的配置均得其妙。壁画规模之宏大,图样之变化,笔法之雄劲、配色之巧妙;实堪当以世界艺术无与伦比之称。
又如斯里兰卡的希盖里耶(Sigiriya)的壁画也是这一时期的样式,与阿旃陀第十六、十七窟壁画相似,被公认是得笈多时代艺术真髓的艺术精品。
其他如巴固等窟寺,亦属这一时代的构筑,遗存有颇具特色的壁画。
笈多王朝前期,中印度艺术造诣达到顶峰。尔后随其王朝的衰弱,艺术也随之而衰落。卒使高远雄健的佛教艺术与印度教式的神秘幽晦相混合。伴随着密教的盛行。法运已告式微,乃至黯淡其原来的佛教艺术面目。
参考资料:
印度·R·C马宗达、H·C赖乔杜里《高级印度史》
季羡林《大唐西域记》校注
吕 :《印度佛学源流略讲》
唐·义净《大康西域求法高僧传》
日本·望月信亨《佛教大辞典》
汪连兴、郭小凌《世界历史大系表》
笈多王朝各王在位年代表
注释:
1在记述笈多王朝第二代王萨姆陀罗笈多(Samudragupta)功业的阿拉哈巴德石柱(Allahabadkasam)铭文中称其国土为摩诃 4萨罗(mahakosala)。其领域包括纳格浦尔以南钱达(chanua)(此即现在的钱德拉浦尔:Chandrapur:此云月城)全部及其以东康克尔(kanker)一带地区。
2室罗伐悉底,是梵文(Sravasti)的音译,即 4萨罗国首都舍卫城。 4萨罗国以萨罗瑜(Sauaya)河为界,一分为二,舍卫城在北,称 4萨罗国Vuara—— kosala)。北 4萨罗国最早的国都为阿 ,陀(Ayodhya),然后为沙祗多(saketa),最后为室罗伐悉底。
3晋·法显《法显传》一卷,亦称《佛罗记》或《游历天竺记传》。
4中国:指五天竺的中天竺。五天竺亦简称“五天”。
5法显游学印度,时当公元399—413年,他见到这些佛教僧徒生活情况,直到后来玄奘游印之时(629—645)所见仍然如是。如《大唐西域记》卷四秣菟罗国条目中记说:“释加如来诸圣弟子遗身堵波,谓舍利子(舍利弗)、没特伽罗子(目犍连)、布剌弩梅丽衍尼弗罗罗(富楼那)、邬波厘(优波离)、阿难陀、罗怙罗·曼殊室利诸菩萨堵波等,每岁三长及月六斋(三长即三斋月:一、五、九月;月六斋田:初八、十四、十五、二十三、二十九、三十日)僧徒相竞率其同好,赍持供具、多营奇玩,随其所宗而致像设。阿毗达磨众供舍利子,习定之徒供没特伽罗子,诵持经者供养满慈子(富楼那),学毗奈耶众供养邬波厘,诸比丘尼供养阿难,未受具戒者供养罗怙罗,其学大乘者供养诸菩萨。是日也,诸堵波竞修供养,珠布列,宝盖骈罗,香烟若云,花散如雨,蔽亏日月,震荡溪谷。国王大臣,修善为务。”这与法显法师所见互为印证,其时宗教活动盛况可见一斑。
6史学者高世(Achosh)考证,法显赴印游学时为公元399至413年,在其《法显传》中所说的“那罗聚落”,即是那烂陀寺的所在地。此地是舍利弗的出生处。也是舍利弗的入灭处,当时有舍利弗塔存在。传中没有记述那烂陀寺。可见此寺是创建于法显赴印之后,鸠摩罗笈多一世( +迦罗阿迭多,又号摩醯因陀罗阿迭多:此云帝日)王恰当法显旅印后四十年间御世。此时笈多盛世犹未失落,此王肇建那烂陀寺,较为信实。(季氏《校注》755页)。
7参见王邦维《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校注》中华书局版118页。吕 :《印度怫学源流略讲》认为帝日王是塞建陀笈多,正勤日王(旃陀罗旃多二世)是颇罗(普罗)笈多。吕氏的推定欠确当。盖据《婆薮盘豆法师传》说正勤日王是与世亲同世的,吕氏定世亲年代为公元420—500年,故产生此种推定。
8《大唐西域记》卷九说, +迦罗阿迭多王(鸠摩罗笈多一世之子是佛陀鞠多(觉护)王。佛陀鞠多即笈多王朝时期铭文中的佛陀笈多(Buddhagupta)。据笈多王朝的帝王世系,佛陀笈多的父亲是普罗笈多(Puragupta),他的祖父才是鸠摩罗笈多一世。并且,用过“摩醯陀罗阿迭多”这样一个与“ +迦罗阿迭多”完全同义称号的只有鸠摩罗笈多一世。此系史学者罗易乔度里(Raychaudhuri)所考定。但是,由于笈多古王名号相同者多,罗氏同时又认为:如果佛陀笈多确系 +迦罗阿迭多之子的话,那么,“ +迦罗阿迭多(帝日)”也可能是佛陀笈多的父亲普罗笈多王的徽号。
9摩罗婆(Malava)地方,即现在的马尔瓦(Malwa)包括邬衍(Ujiayini)、毗尔萨(Bhilsa)地区,是古时十六大国之一的阿盘底(Avanti)的一部分。(按《大唐西域记》所记方位、里数等问题,对这古今地理位置比定,当今史学界仍有不同意见。)(参见季氏《校注》900页)。
10摩醯逻矩逻,是梵文mahirakula的音译,《大唐西域记》义译为“大族”,这是把maha(摩诃:大)与mahira(太阳)两辞相混所致。准确的义译应作“日族”。张澍霖等译印度·R·C马宗达等著《高级印度史》音译此名为“米希拉古拉”(上册164页),又音译“密希诃罗”;mahira与mihira是梵文同字异读,故译写不同。亦音译作“弥罗掘”。此人又称“勤王”,即中国宋云出使西域时在乾陀罗国遇见的“凶慢无礼,坐受诏书”者。(季氏《校注》359页)。
11耶输达尔曼(Yasodharman)季氏《大唐西域记·校注》作伊夏那伐摩(Isanavarman)。(《校注》361页上)。
11阿瑜陀,梵文Ayodhya,此云难胜,古都城名。据考,或谓即今北印度之奥德Oudh;或谓在今之法特普尔Fatepur县境的阿普依Aphui望月《辞典》I·98·下;季氏《西域记校注》449页。